雨滴正从天堂坠落至此。站在山峰之巅的破旧凉亭下，旅人的视线随公路蜿蜒着从山腰下行，一直延伸到朦胧的远方。
那将是他们之后要走的路。
“咔哒——”
水壶盖被打开的细微声响从后方传来，旅人侧转过身，看到他正在往杯子里倒茶———虽说没必要，他还是替自己斟了一杯。
当两个不锈钢小杯子都被红茶填满，他抬起头，看向了旅人。
细雨仍在拥抱辽阔的森林，淅淅沥沥的自然背景音中，旅人和邮差透过护镜和面具，四目相对。他们平常在对方眼中看到最多的是平静，而此刻，薄雾般的迷惘却取而代之。
“99，来喝杯红茶。”
短暂的沉寂后，邮差还是先开了口。
被称呼为“99”的女孩点点头，信步走到邮差身旁捧起本不属于她的茶杯，坐到了凉亭的长条石凳上。与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。
战术人形SV-99很喜欢自己的这一任主人———因为他总是很安静，而且不介意自己也很安静。相比起来，前任主人波尔菲里先生，简直就是个话痨。
作为经济型的森林警用人形，SV-99没有安装味觉模块，所以，她并不知道这杯茶的味道怎样。但通过眼角的余光，她能看到，自己摘下了面具的主人，正在细细品味其中的滋味。
如果自己装上味觉模块，应该就能直观的理解，为什么人类都喜欢茶了吧？
“99。”
双手捧着茶杯放到腿上，SV-99别过头看向了身旁的主人，“先生？”
名为贝科夫的人类，此时已经喝光杯中的热茶，正拿起水壶斟第二杯。
“雨小些了，喝完走吧。”
春末夏初的西伯利亚，令人望而却步的寒冷已经远去，在蒙蒙的细雨中，万物都焕发着生机———除了那些铭刻着残酷过去的，辐射区。
雨水将树叶和泥沙带到了道路上，靴子踩在上面发出松软的声响。在这远离尘嚣的盘山公路上，行走，既能感受到人造物的结实，也能感受到大自然的粘稠。
这可比波尔菲里大叔的农场，有趣多了。
“嗯……”
抬起左手，SV-99将淌到护目镜上的雨水抹到了一边。
跟随主人离开村庄后，除开雨衣，自己还得到了一顶带有加宽檐的防水奔尼帽——即便如此，偶尔还是会有雨点溅落到护镜上。反观披着斗篷式雨衣的主人贝科夫，一点儿也没有受雨水影响。
也或许，是他并不在意面具沾上丁点儿雨水吧。
旧日的盘山公路在脚下不断地后退，当最后一点低缓的坡度消失，行道树守卫着的道路，笔直的伸向了远方。SV-99和贝科夫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脚步。
“先生，我走前边吧。”
这么说着，SV-99雨衣下的右手轻动，抽出了腿侧的托卡列夫手枪。
不久之前，他们刚刚经历了一次拦路打劫———虽然最后，对方认出了SV-99是波尔菲里大叔家的人，带着歉意地给他们让出了道路。
可没人能保证，在这远离居住地的地方，有没有同样不怀好意的强盗。
看着走到自己身旁的人形少女，名为贝科夫的人类少年，将盖住头部的雨衣兜帽放下来，摇了摇头。他没打算去碰挂在肩上的AK-103。
“99，往前走就好。”
“先生？”四目相对，SV-99这次在主人眼里看到的，只有平静。
“这附近，没人类。”
“诶？您确……我明白了。”主人是值得信赖的人类，SV-99对此深信不疑。
“继续走吧。”
道路两旁，视线可以企及的地方，多是被荒草占据的庄稼地。一路走来，野兽留下的粪便和活动痕迹，光SV-99发现的就有数十处。也不知主人发现了多少。
雨在不知不觉中停了，透过云朵间的缝隙，可以看到偏西的橘色太阳，正向地面播撒着光与热。平凡的一天，又快结束了。
太阳被雨云重新遮住前，SV-99跟随着主人，在笔直的道路上又走了近两公里。一些老旧的建筑，开始孤零零的出现在道旁。
没有了雨滴拥抱大地的背景音，他们轻微的脚步声，成了此刻世界的主旋律。
行进的同时，SV-99有规律地顾盼着道路两侧，搜索有价值目标和可能存在的敌对力量。她很认真，但偶尔，也会盯着主人的背影看上那么一会儿。
尽管相处了一个短暂的冬末和春季，他们已不陌生，她还是觉得，主人的身上，充满了让她憧憬的新鲜感。
就像……
“992点钟40米。”
主人的声音一传来，刚刚还在云图里寻找类比对象的SV-99立刻就做出响应，疾步轻声地闪到了路边行道树后面。在找寻掩体的过程中，她从雨衣下取出了为自己带来名字的武器，同时也看到了主人所说的目标。
贝科夫依然站在公路上，到路边的SV-99则蹲伏下来，让枪托抵住了肩膀。
虽然裸眼就能使用机械瞄具狙击百米外的目标，SV-99还是在自己的武器上加装了4x32可调式光学瞄准镜。稍显有趣的是，SV-99微声狙击步枪有效射程，实际也就100米。
也不摘护目镜，她蹲身据枪，把目标套进了准星———是一只正在觅食的野兔。天生的伪装色皮毛，让它在草丛中非常不显眼。
“先生，晚餐吃兔肉吗？”
“如果你想。”
嘴角微微上扬，SV-99扣下了扳机。
十米外几乎就不能察觉的轻响声中，0.22LR亚音速弹被击发，弹头顺着冷锻枪管飙出。跨过40米的距离后，它精准命中了目标。
一击毙命。
“漂亮的一枪。”
在离狙击少女五米远的地方，目睹了子弹击中野兔的人类少年，抬起双手鼓了鼓掌。在100米之内，SV-99打固定靶从未失过手。
听到主人的夸奖，人形少女抱着武器站起来，在微笑中轻轻拉动枪栓将子弹壳退出，并在它落地前伸手抓住，扔进了右腿侧面的腿袋里———弹壳回收。
“先生，我去把猎物……”
“清理你的右腿，我去捡。”
刚才的蹲伏，让SV-99右腿膝盖沾满了泥沙，贝科夫看得很清楚。他们的衣物有限，每次都要穿挺久才能换洗，在可以做到的情况下，应该与脏污保持隔离。
“啊——好的，先生。”
埋头看了下自己的膝盖，SV-99依言没有走动，伸手从近旁抓来蓬野草，用它擦拭掉了护膝和裤腿上的大部分泥污。剩下的污迹，应该要等找到水源，才能用布巾和刷子慢慢弄掉了。
扔掉野草，SV-99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主人———人类少年这时刚翻过道路拐弯处锈迹斑斑的护栏，疾步走向灌木丛边的猎物。
在猎物的尸体前蹲下，贝科夫顿了几秒才提着它的耳朵重新站起。SV-99那一枪命中野兔的后颈，既造成了致命伤害，又没让子弹过多的嵌进皮肉。
野兔骨骼分布比较致密，子弹如果正对着打进体内，显然会“制造”出不少的骨渣，弹头也可能碎裂。那需要做成食物的时候，打理起来会比较麻烦。
“真是细心呢。”
她们有很多地方，相像呢……
“先生，有什么不对劲吗？”
身后传来SV-99声音的时候，贝科夫面具下的眼睛连续眨了两下，让那些虚幻的光影尽数消失。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之后，马上就要天黑了。
回转过身，贝科夫向走到护栏边站定的SV-99摇了摇头。
“没什么，只是估了下重……这兔子，怕是有3公斤了吧。”
“嗯，如果用来换物资，想必可以换个好价钱。”
距离上次遇到有物资交换场所的村落，大概已经过了去一周半。
想到这里，贝科夫不由得有些感慨———偌大一个图瓦，除开西南部那个城镇，竟然再也没有居民人数过百的聚居地。着实是荒凉。
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。抬起头，少年看了眼再度浓密起来的乌云。
“但99，我们说好的，晚餐吃兔肉，对吧？”
“嘻嘻~~~是的，先生。”SV-99笑着抬起手，挠了挠脖子。
尽管没有味觉功能，在吃这方面，主人却是从来没亏待过自己。
“哗————”
夜幕落下的时候，夹杂着凉意的雨水也随之降临。纷杂的寂静中，飞鸟归巢，走兽回穴，两个自西而来的人类旅者，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居所。
怀抱武器蹲坐在墙根边，SV-99看着火堆旁翻动食物的主人，静静地不说话。
虽然没有安装味觉模块，但作为一个最初设计时就包含森林防火任务的人形，99是拥有拥有嗅觉模块的。而且，非常灵敏。
“要烤焦一点吗？”
在破旧的庭院边缘，贝科夫用绳索系住废弃建筑窗台上的铝合金防护栏，再外架两根树枝撑起防水布，给二人搭出了一个简易的避雨棚。正是因为这“雨棚”的存在，SV-99才能在干燥的环境里保养她和贝科夫的武器。
闭上眼睛，人形少女一边嗅着空气中的香气，一边聆听着雨滴在拥抱大地时发出的欢呼。先生的“朋友”们环绕在四周，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二人世界。
“已经有一丝焦香味，我觉得差不多了。”
睁开眼睛，SV-99发现火堆旁的贝科夫正看着自己———她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，但因为火光的映照，并不明显。
“嗯……我再加点儿香料就收工。”
“那记得再加块木柴哦，先生，我们的饮用水需要补充了。”
转回身去的贝科夫点了点头，示意自己知道。
没能从寒冬中恢复过来的树木，并不在少数，所以找寻柴火并不是什么难事。难的，只是在雨天里找到没被雨水打湿的，容易烧起来的干柴。
说来要算贝科夫他们幸运，在探索这废弃建筑的时候，99在倾倒的柴房里，发现了半屋子被灰尘覆盖的干柴。这避免了他们吃湿木柴烤出的“烟熏兔肉”。
SV-99还记得，那次薇拉小姐用助燃剂强行堆燃的湿柴火，熏烤出来的鹿肉，可是让先生和他的朋友们吃得直皱眉头。虽说自己吃不出来啦~~~(#^.^#)
“99，吃个兔腿，大概能把你今天下午消耗的热能补充回来。”
当贝科夫将烤全兔从架子上取下来，扯掉一个兔腿递出，正坐在木墩上用短刀刀背刮裤腿上泥巴的人形少女，抬起头看着主人，乖巧地摇了摇头。
“先生你吃吧，我……”每100克兔肉蕴藏的热量接近4000焦，如果吃掉，确实如先生所说，能抵消掉行动产生的消耗。可是，载体并无法储存太多热能。
“拿着，吃掉。”
贝科夫的态度很坚决，并不容许SV--99拒绝。他知道少女有部分模块损坏、缺失，不能将热能转化为电能储存到“超级电容”中，也不能像人类一样将热能转化为脂肪，只能尽量快地消耗掉。
但没关系，吃了再去猎捕新的不就好了？要尽可能的保持能量充盈，绝不能让她身上发生过的，再在她的身上发生。
“唔……谢谢先生。”
伸出没有沾到泥巴的左手，SV-99从贝科夫那里接过了烤兔腿。温暖的感觉从手上传来，人形少女嗅着香气将食物送到嘴边，轻轻地咬了一口———即便心智云图的中控模块告诉少女，你品尝不到它的味道，她仍然细细的嚼着。
这不是第一次了。
主人时常说他就吃干粮也没问题，但是薇拉小姐和杨牧小姐在分别前再三叮嘱，一定要让先生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，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……
“99，你要喝酒吗？”
“唔嗯~~~”
直到贝科夫摘掉面具，也扯下一个兔腿开始食用，SV-99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才微眯起来。让嗅觉模块享受烤兔香气的同时，少女摇摇头谢绝了主人的好意。
人形不会醉，所以喝酒跟喝水也就没什么区别了。
贝科夫和SV-99的晚餐并没有持续太久。人形少女猎到的这只兔子毛重虽说有三公斤，但在去除内脏、血液和骨头后，能吃的肉其实也就那么点儿。
用来下酒后，贝科夫三下五除二就把它的大部分吃掉了。
也差不多在少年闲着啃咬兔骨头的时候，火堆上吊着的水壶传来了沸腾声。
“先生，我去倒水。”在贝科夫扔掉骨头起身前，SV-99抢先站了起来。
“小心烫。”借着火光，贝科夫看到少女微微扬起的嘴角上沾有不少油渍。
嗯……那个就待会儿再提醒她吧。
酒足饭饱，贝科夫照例拿出他那个蓝色封面的笔记本，在那里自顾自地涂画起来。临别前波尔菲里大叔赠与了一份图瓦地图，但少年并未打算完全依赖它。
今天，他们两个又往东北方向行进探索了25公里。积雪消融，白昼时间逐渐变长，他们的可活动时间，也相应变长了。
“按照这个速度，明天下午晚些时候，能抵达阿雷格杰尔。”
“先生，开水还剩一些，你要用来洗漱吗？”
将贝科夫不锈钢壶内未饮尽的冷水倒进自己水瓶里，并给他装满新鲜开水后，SV-99把还剩不少开水的水壶放到火堆旁，偏过头发出了询问。
她知道人类是很喜欢用热水洗漱的。
“嗯……”合上笔记本，贝科夫抬起头看着离自己不过一米多远的SV-99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———他很清楚水壶的容量。
摘下手套，把笔记本塞回背包的同时，贝科夫换出了临行前小牧姐姐放进背包里的毛巾。把毛巾搭在肩头站起身，少年两步走到了SV-99的身边。
在人形少女的注视下，好容易让面庞暴露在空气中的贝科夫没有直接去拿开水壶，反而侧转过身面朝她，抬起右臂拈住了雨棚的边缘。外面还下着不小的雨。
“哗啦———”
因为少年的牵拉，原本顺着防水布均匀淌下的雨水，全都汇聚到凹陷处，一下子便流走了。那聚集在一起冲下来的雨水，水量和自来水龙头有得一拼。
把毛巾放到外面用雨水打湿以后，贝科夫松开防水布向SV-99招招手，她便提起水壶，把适量的开水倒在了毛巾上。
她倒得很稳也很慢，并不会烫到手。
“好了，99，把帽子和护镜摘下来。”
“好的，先生。”
她并不清楚为什么要摘下帽子、护镜，但是先生的命令肯定没错。
将冷热参半的毛巾捏到手里，再把它拧干，贝科夫看着听从自己命令摘下护镜的人形少女，难得地笑了笑。哪怕在人形里，她也是单纯得可爱。
“你似乎没注意到，你的脸上有些脏污。”
“诶——先生，唔……”
当主人的左手伸过来按住自己的头顶，覆盖着右手的毛巾抚到脸上轻轻地擦拭起来，SV-99心智云图的情感模块产生了剧烈波动。他的动作非常温柔，擦拭自己嘴角的时候，还特意把毛巾翻折了一面。
呜啊啊啊啊———这……这种感觉……就是杨牧小姐所说的“幸福”吗？
“好，这下干净了。”
“谢……谢谢先生！”
当贝科夫把手和毛巾拿开，因为情感模块的波动过于剧烈，平常都是轻声细语的SV-99，一时间竟激动地叫出了声。察觉到这之后，她已经很红的脸，一下子红到了极致。
心智云图中预设的类人性，让她不由自主地用帽子遮住了脸。
看到这一幕，贝科夫理解地笑笑，又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。
“嗯，还要麻烦你再帮我倒一下热水。”
“好……好的！”
将毛巾再度伸到“雨棚”外面翻搓干净再收回来，贝科夫和SV-99重复了一遍刚才的C作，不过这次，洗脸的人变成了贝科夫。长期让脸庞被面具覆盖着，只要是正常人类，都不会觉得太舒服。
温热毛巾捂到脸上的时候，贝科夫长呼了一口气———真舒服。
待到少年将毛巾从脸上挪开，站在他跟前的SV-99，已经重新戴上她的奔尼帽，护目镜，则挂到了脖子上。在主人短暂隔断视觉的时间里，她学着他的方法，将适量的雨水放进水壶里，把开水变成了温水。
没有牙刷和牙膏，刷牙是做不到，但漱漱口还是没问题的……
“哗———”
当贝科夫把遮盖着火堆的那一截防水布收回来，任由雨水落入火堆中将其浇灭，已经在“雨棚”最里侧的SV-99，在破旧建筑的窄屋檐两边撒了些硫磺粉。黑暗再度凑到身旁来，并没有使用任何照明设备的他们，与夜色融为了一体。
头戴式微光夜视仪，贝科夫交给了人形少女。
凭着记忆，少年走回自己背包旁用睡袋裹住了身子，但却并未拉上拉链，只是用细绳扣系住，让它勉强不散开。PP-19冲锋枪放在腿边，挣开睡袋便能拿到。
哪怕已是初夏，夜间的西伯利亚仍然冷得可怕。
“时候不早了，休息吧。”
“好的，先生。”
借助夜视仪的帮助，SV-99看到身旁的主人，倚靠着背包闭上了双眼。她因热能外溢而滚烫起来的脸上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抹微笑。
他是在寻找另一个人形……
“呼———”
摇摇头，SV-99将那种想法从云图里剔除了出去。
就和那寒冬中救起热能耗尽的自己一样，这，应该就是所谓的“命运”吧？
…………
………
……
“啾啾——啾啾———”
雨后森林的清晨，空气是清爽而带有一丝丝泥土香气的。
在悦耳且极近的鸟儿鸣叫声中，拂晓前十几分钟才睡下的人形少女睁开眼睛，很快地适应了光亮———入眼处，是一只脑袋深黑色的小鸟，它正埋头啄着自己衣服上的饰品，丝毫没有察觉到饰品的主人醒了过来。
原本应该是蹲坐着的自己，此刻正倚躺在一个睡袋上。
人形的警惕让SV-99猛地撑起身。
“吱——”
“诶！？”
真的小鸟？视觉模块没出问题吗……
少女和小鸟都被对方吓了一跳，不过前者待在原地没动，后者“呼”地拍打着翅膀逃到了一边———落到空地上，它小巧的头偏过来，仍旧盯着少女衣服上的明亮饰品。
那是一块仅有孩童小指头大小的棱镜。
“醒了？来喝杯麦麸粥。”
“先生？”
昨晚被雨水浇灭的火堆旁，主人燃起了一堆新的柴火。
醇厚的香气正在空气中逸散，即便没有味觉模块，仅凭香气，SV-99仍能判定这食物不会难吃。先生能大口的吃下生肉，并不是说他不喜欢美味呢。
“今天天气不错，我们可以早些出发。”
看着SV-99脖子下方折射着彩光的棱镜，贝科夫没戴防毒面具的脸上，少见的透露着高兴。SV-99知道那是因为什么。
即将触及的希望，总是会让人心情变好的。
“唔……先生，那只小鸟——”
“是灰腹灰雀。”看着挺起粉色胸脯再度向SV-99靠近的那只小鸟，人类少年做出了合理的猜测，“我想，它应该是被你领口的‘彩虹’迷住了，所以才贴那么近来啄。”
棱镜会使透过它的光产生色散现象，所以，SV-99的胸口，此刻在朝阳下多出了一道“彩虹”。嗯，这应该怪自己替她解下了覆盖住躯干的雨衣吧。
她和她一样，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……
“啾啾——啾啾啾————”
“吱吱———”
“布谷——布谷——”
西伯利亚灰雀、山雀、斑鸠、布谷鸟、翠鸟……还有一些连贝科夫也叫不上名字的小鸟，此刻都落在附近的树木枝丫和空地上，好奇地看着他们。
它们似乎并不害怕人类。
“长官，要提前猎取午餐吗？”
看着拿起武器的SV-99，贝科夫摇摇头，伸手从食物袋里抓出一把麦麸洒到了地上。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过人类，它们并不知道人类是危险生物。
一些胆子较大，充满好奇心的小鸟，缓慢地接近了人类少年洒出的食物。
“肉太少，用子弹去猎捕并不划算。况且……它们挺可爱的。”
看着蹦跳过来啄食自己洒出麦麸的小鸟们，贝科夫黑色的眼眸中，透露出少有的温和。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。
将食物袋用绳子扎紧放回背包，贝科夫从火堆旁端起一个杯子，侧转身伸手，将之递给了放下武器的SV-99。按照以往观察得出的经验，人形少女这时候，该是快要用光暂储状态的热能了。
“谢谢先生。”
捧着主人递过来的不锈钢小杯子，SV-99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手中宜人的温度———这一杯，原本应该是主人自己喝的吧？
埋下头看着飞到自己膝盖上的灰雀，人形少女的嘴角翘了起来。
不需要看守或是战斗，仅仅只是陪伴他旅行……光是这样，就足够了。
“咕噜——咕噜——咕噜———”
捧起杯子，SV-99把里面的麦麸粥喝了下去。
因为没有味觉模块，她并不知道里面加了糖，但是，情感模块，却感受到一种“甜甜的滋味”。心智云图无法告诉她，那是什么。
“吱喳———”
少女放下杯子时，那只大胆的西伯利亚灰雀，扑楞着翅膀落到了她的手腕上，前倾身子向她胸口处的“彩虹”欢叫起来。
火红的朝阳正在向高空攀升，今天，她和他还有不少路要走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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